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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呙中校
编辑 | 3瓶
在广交会完全线上举办、国际大展纷纷延迟的时候，第22届高交会如期在深圳会展中心举行。尤其是外国展商参展热情不减，在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国际商务旅行受到诸多限制的情况下，仍有24个国家和国际组织线下参展。
我对高交会的印象还停留在世纪之初临时展馆那个时代，那时深圳市民把高交会当作盛大节日，满城都是高交会。后来高交会越来越专业化，市民热情也渐渐消退，不过，作为创新城市的标志和金字招牌，高交会是再不容易也要办的。
深圳的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在全国独树一帜，与高交会的确是相得益彰。不过，繁花簇锦背后，也难掩窘迫。最近与一些搞创投的朋友闲聊，他们就提到现在深圳很难找到好的中小科技企业进行投资，相反在北京、上海以及内地其他城市，则可发现不少机会。
究其原因，可能与这几年深圳经营环境的变化有关。这几年，由于房价、物价上涨，深圳企业经营成本的大幅提高，中小型民营高科技企业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和挑战。这些企业有点实力的，都把制造基地甚至研发中心向外转移。规模小一点的客户搬迁地以本省外市为主，较大规模的则多数将产能迁往其他省份。也有企业搬往越南、印度。
上图是近5年深圳企业新增几注销/吊销企业数据，2018年、2019年新增企业略有下降，但是注销、吊销企业却成倍增加了。历史上深圳经济在转型升级过程中，经历过多次企业外迁潮，企业外迁主体多为“三来一补”企业，行业领域集中在服装、皮革等传统优势产业。经过反复的淘汰升级，2010年以后留下来的企业基本上是能扛住深圳高成本、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公司。但是这两年这些企业也开始扛不住了，电子信息等高技术行业成为外迁新领域，电子信息制造外迁企业占比接近四成。
2018年5月7日，奥林巴斯(深圳)工业有限公司正式宣布停产停工，在深圳以及业界引起轰动，因为奥林巴斯是全世界精密、光学技术领域的代表，在深圳属于高端制造业，但是在用人成本、厂房租金、宿舍成本、制造业材料费等不断上升的情况下，只有宣布关闭深圳工厂。
据《深圳2018年中小企业发展情况的专项工作报告》（下称《报告》）显示，过去三年，占比接近四成的外迁企业集中出现在电子信息制造业领域。深圳共有192家企业出现外迁，在电子信息制造业领域的企业就多达72家。
该报告指出，目前深圳制造业企业受扩张需要、综合营商成本上升、其他城市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等因素影响而外迁，存在部分外迁引发整体外迁，龙头企业外迁导致供应链跟随外迁的风险，进而危及深圳产业链的完整性。
如何来看待深圳产业链完整的重要性？其实指的就是电子信息制造产业（ICT）链，占到深圳高新技术产业产值的85%。深圳电子信息制造产业链中，由两家企业主导，一是华为，一是苹果。华为与苹果在深圳的供应链占到深圳ICT产业链80%。2018年以前深圳ICT产业外迁主要原因是成本上升，而2018年以后则是因为中美贸易加剧，企业需要规避贸易风险。
今年9月，苹果公司公开证实，今年新推出的iPhone SE 2已经在印度班加罗尔生产，以供应印度国内的订单，代工企业是中国台湾的纬创。不只是iPhone SE2，纬创还在印度组装iPhone 7机型，此前曾在印度组装了初代iPhone SE和iPhone6S。也不只是纬创，苹果另一大供应商富士康也在向印度发力，现在在印度组装iPhone 11和iPhone XR机型。据媒体报道，富士康计划投资高达10亿美元扩大其印度业务。
想当年，正是富士康为苹果代工，在深圳积聚培养了一大批制造和管理人才，让深圳的ICT产业融入全球化的产业链，从而也构成深圳科技创新的主体。现在，随着国内外经营环境的显著改变，深圳电子信息制造产业的外迁，不仅使深圳面临着产业空心化的风险和危机，也严重冲击着深圳的科技创新活动。
另一方面，深圳近年大手笔发展战略新兴产业，政策、土地、资金等资源都向战略性大项目支持。2018年6月20日，深圳市发布《深圳市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政策》（征求意见稿），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大财政资金支持力度，设立市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专项资金，采用直接资助、股权资助、贷款贴息、风险补偿等多元化扶持方式，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强化人才队伍建设。
发展这些战略性新兴产业固然是必要的，但是通过政府大力扶持的方式却不可避免产生“挤出效应”。这里说的“挤出”不是指不受政府部门重视，没有资源倾斜，而是指被市场“挤出”。
众所周知，高地价、高房价导致高租金、人力高成本，对深圳中小企业产生巨大的成本压力，这本身就使一些中小企业就具有很强的外迁动力。现在，在政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推出各项扶持政策之后，新产业新项目在财政扶持之下不但可以土地、贷款等扶持，还有廉价的人才房提供，这样进一步抬高深圳的房价及整个市场环境，在这种情况下，中小科技企业如果不能享受补贴，那就只有被“挤出”。
让人担忧的是，深圳对高新技术产业的政府补贴不只是短暂的扶持政策，而是已经内化成为深圳科技创新的发展模式。也就是说，深圳高新科技的竞争优势，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是由财政补贴带来。现在的问题是，这种补贴模式能否持久进行？这种补贴模式能否惠及深圳所有高科技企业？如果不能，如何保证整个产业链及创新生态的平衡？
在完稿之际传来消息，华为整体出售荣耀，由深圳国资接盘。其中深圳国资委占股98.6%，另外30多家企业占比仅1.4%。实际上，华为手机业务核心是P系列、M系类的高端机研发、海思麒麟的芯片设计、相机算法以及emui开发。在苹果产业链逐渐外迁的情况下，深圳要想保住华为手机产业链，下一步必须得接手华为手机的核心业务。在荣耀都已经卖出400亿美元（约2600亿人民币）的情况下，深圳市要接下华为手机这个盘子还得投入多少？
当然，华为手机的定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国大选——如果拜登顺利上位，那么针对华为的禁令有望放松，自然有利于华为手机业务的估值。事实上，除了华为，深圳科技创新的发展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与中美关系紧密联系在一起。以前，一些关键技术或零部件可以通过香港获得，但是现在香港也被美国“普通化”了。因此可以说，对深圳科技创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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