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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工智能”专栏 梦想篇 I:黎明之前_腾讯新闻

天乐
2020-04-23 20:31:29 第一视角

作者 | 周熠

上海脑科学与类脑研究中心

张江实验室脑与智能科技研究院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导语:

人工智能是人类最初的梦想之一,是人类永不停歇的梦想。

人工智能有可能是人类最后的梦想。

历史上,对人工智能漫长而缓慢的追求主要有两种路径:先模仿人类(或动物)的形体和构造,再往功能上发展;强调实现某一种或多种特定的功能,而不追求形体和构造。

最初的梦想,最后的梦想

在序章开篇讲述的故事中,偃师所造之“人”,以假乱真,能歌善舞,甚至因为不适举措而引起了周穆王的杀心。其技艺之高超,从而引发了东方文明关于人工智能的第一叹:“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鲁班、墨子亦神往之。

这也许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关于人类追逐人工智能梦想的记载。这说明至少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就开始严肃地考虑是否有可能造出像我们人类一样的机器。在此之前,应当也有先贤思考过类似的问题,只是遗落在历史的长河中罢了。人工智能是人类最初即有的梦想。

梦想从未中断,类人机器和装置的故事,在我国古代典籍中一直未曾停歇。孔子曰:“谓为俑者不仁。”孟子补充:“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像人而用之也。”俑者,泥人、铜人或木人也。有学者认为这些木人无性灵知识,也有学者认为这些俑能够自动转动和跳跃。偃师故事中提到的墨翟,即墨子,不仅能造绕梁三日的飞鸢,还能用墨家机关术造出能战斗的木人。汉代刘歆所撰《西京杂记》,也有关于乐器演奏铜人的记载。而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或十八木人阵的传说,一直流传至今,成为众多青少年武侠梦中的假想对手。

墨子的飞鸢

少林十八铜人

西方很早也有类似传说。约三千年前,《荷马史诗》提到黄金制成的女仆,

那也有为他(火神赫菲斯托斯)工作的黄金女仆,像真正的年轻女子一样,有感觉,有理智,有声音,有力量,并且从众神那里学到了很多。

以及能够自动行走的三轮战车,

他正在做二十辆三脚战车,立在他家的墙边。他把金的轮子安装在战车下面,让他们可以自己走到众神的集会,然后再回来——真是奇迹。

是不是像极了现在非常流行的服务机器人和自动驾驶技术?

在《荷马史诗》的基础上,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政治学》中大胆设想过,使用智能机器可以解放人类,解放奴隶制。

假设我们拥有的每一个工具都能完成它的任务,无论是在我们的命令下,还是它自己意识到有所需要的情况下,如果……就像赫菲斯托斯的自动三轮战车那样(诗人荷马说,“能够自我移动,进入众神的集会”。),那么织布机上的梭子可以来回飞来飞去,一个拔弦器会自动弹起琴来,这样,工匠大师就不需要仆人,从而也不需要奴隶主人了。

亚里士多德的梦想一直在延续。从犹太法典《塔木德》中描述的傀儡(Golem)到哲学家霍布斯提出的人工动物(Artificial Animal),到玛丽·雪莱的弗兰克斯坦(Frankenstein),再到如今电影《钢铁侠》和《复仇者联盟》中的贾维斯(Javis)和幻视(Vision)。

《塔木德》中的傀儡

玛丽·雪莱的弗兰克斯坦

贾维斯(Javis)

《复仇者联盟》中的幻视

人工智能,既是人类最初的梦想,也是人类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它很有可能会是人类最后的梦想。一方面,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如果人工智能的梦想实现了,那么人类就彻底得到解放,不再需要仆人,不再需要奴隶,所有的事情(包括创新)都交给机器去做就行了。另一方面,我们不得不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机器的能力达到甚至远超过人类了,那么在机器眼中,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此,关于机器人和人类共存,科幻小说家阿西莫夫提出著名的机器人三定律:

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

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第三定律: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

即便是存在不可预知的后果,人工智能也将是一个人类永不停歇追求的梦想。求知欲和探索欲一直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最大源泉。而人工智能,即造出具有人类(部分)能力的机器,作为人类的终极梦想之一,某种意义上从人的领域触摸到了神之领域的门槛,更加能够刺激这种欲望。在尚未实现人工智能梦想之前,人们势必将为此跃跃欲试。

梦想与现实

梦想是丰满的,而现实是骨感的。赫菲斯托斯所造的黄金女仆和三轮战车,终归只是神话。偃师的歌舞艺人,少林十八铜人、塔木德所提到的傀儡,等等,考无实据,更有可能只是传说,而且其中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它们也许拥有类似人类的形体,但是很难相信它们拥有人类功能,至少完全自动化和有智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亚里士多德也认为他自己提及的自动织布机和自动弹奏乐器仅仅只是幻想而已,而这种幻想一直延续到今天漫威电影中的贾维斯。

梦想是精彩的,而现实往往是琐碎的。偃师所造的歌舞艺人能唱能跳,能颦能笑,固然十分精彩。然而,把它拆开来,也是由肝胆心肺、脾肾肠胃等组成,而其中的每一个部位,甚至一根头发,都需要偃师辛苦打造出来。这只是一个传说,人工智能要想真正实现,一定更加琐碎和辛苦。当然,在苏格拉底眼中,为梦想奋斗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也许,这就是苦并快乐着吧。

梦想是相对容易的,而现实是举步维艰的。即使离创造其笔下的机器人还有十万八千里,这也不妨碍阿西莫夫提出机器人三定律(虽然这三个定律的相容性和完备性还值得商榷)。现在,我们可以大胆设想人工智能在将来也许会发展到一个空前的高度。但是,这种设想和为了实现这个设想所需要做出的努力相比,其困难程度有天壤之别。前者分分钟动动嘴皮就可以呼之欲出,而后者则需要科学家们付出无数个日日夜夜,熬白少年头。

虽然人工智能所描绘的蓝图如此诱人,但是在人类历史发展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几乎完全看不到实现它的希望。就像在黎明之前,一片漆黑,仅有数点微弱星光。

黎明前的微光

这些星光大致以两种方式闪耀。

第一类,先模仿人类(或动物)的形体和构造,再往功能上发展。黄金女仆、歌舞艺人、铜人木人和傀儡属于此类,但这些古代的传说极有可能言过其实。在近代,这类星星中最受人瞩目的一颗是达芬奇设计的机器人。在1495年左右的手稿中,达芬奇设计了一个形状类人的机械骑士,有着木头、皮革和金属的外壳,以及齿轮做成的驱动装置。通过齿轮之间的咬合,机器人可以舞动四肢,或坐或立。这些齿轮和传动杆与头部相连,头部就可以转动。再加上自动鼓,这个机器人就可以发出声音。很遗憾,没人知道达芬奇是否真正造出了这样一位机械骑士。鉴于达芬奇被公认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天才之一,很多人相信他的设计靠谱。

达芬奇和机械骑士

当然,人类也不是唯一可被模仿的对象。早在公元前五世纪、前四世纪,东方的墨子和西方的阿尔库塔斯就发明了木制的飞鸟。由于年代久远,他们的发明早已失传,因此这些木鸟能否自动飞翔也无从考证。公元232年左右,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造木牛流马,帮助军队运输粮草,克服蜀道之艰难。古籍有云:“木牛者,方腹曲头,一脚四足,特行者数十里,群行者二十里也。人行六尺,牛行四步。日行二十里,而人不大劳。”。但这里的“人不大劳”应该不是指驱使木牛的人不需要劳动,而是与人自己搬运粮食相比,木牛流马这种当时非常先进的工具会省掉不少劳动。因此,木牛流马并非是全自动的,还需要人力驱使。发明木牛流马这种“工具帮助做事(搬运粮食)”,离人工智能需要的“机器复现智能”,还有很长的距离。

诸葛亮和木牛流马

一次更加复杂和巧妙的尝试要到很久之后了。法国发明家沃康松(Vaucanson)在1738年推出了他自鸣得意的杰作——一只鸭子。与一般的鸭子不同的是,这只由金属打造。而与一般鸭子相同的是,这只鸭子能呱呱叫,能扑腾翅膀,能划水喝水,号称也能吃五谷杂粮。虽然沃康松的发明的原始版本已经遗失,但是有证据表明,这只鸭子真实存在过。

沃康松和机械鸭

另一类尝试的侧重点则正好相反,着重强调实现某一种或多种特定的功能,而不追求形体和构造。由于我们希望这些功能是(半)自动完成,而不是由人来操控,所以这类工作通常统称为自动机(Automaton)。根据功能的不同,自动机也分成不同种类。某种意义上,自动报时的钟表是自动机的一个典型代表;另一个代表是八音盒,制作精良,美轮美奂,能自动播放美妙的音乐。有意思的是,这两者之间渊源颇深,第一个八音盒就是1796年由瑞士钟表匠法布尔发明的。

当然,这两类尝试可以相互结合,既有类似人(或动物)的形体和构造,也有类似人(或动物)的功能。前文提到的沃康松的发明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个既模仿鸭子形状又模仿鸭子功能的自动机。

苦于受当时工具发展程度的局限,在人类文明史很长一段时间内,人工智能的成就确实乏善可陈。这些星光虽然微弱,但是也表明,人类对人工智能梦想的追逐,从未停止脚步。更重要的是,这些微弱的星光,引领人类顶尖天才们继续逐梦前行,照亮了人工智能正式诞生之路。

我,人工智能,正在孕育中,还未觉醒。

作者介绍

周熠,现任张江实验室脑与智能科技研究院/上海脑科学与类脑研究中心认知智能研究组课题组长,研究员,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兼职教授。研究方向为认知人工智能,主要的研究兴趣为如何受脑启发,深度融合基于逻辑的符号流派和基于神经网络的连接流派,及其在认知人工智能领域中的应用,包括AI+教育、自动智商测试、智能语言处理等。

(每周三晚上7:00—8:00,有周熠老师的直播科普课程, 讲述从歌舞偶到王者荣耀,人工智能如何成为现实。请关注“墨子沙龙”每周的直播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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